不成熟的建筑师 48
（all耀）不成熟的建筑师 48
“这事即便你拒绝我也没用，换组的事情如果四个人无法协调，你没办法单方面更改。”亚瑟显然猜到王耀会这么说，他当时一听到弗朗西斯要和他换组，就知道是谁的主意，或许说如果对方干脆地同意了，反而出人意料。“我知道你很在意过去的事情，可我依旧想要尽全力去说服你。”
“你搞错了，我拒绝你的理由并非是我过去和你存在什么关系，而是单纯的评估我们并不适合做队友，比如在方案处理上不合拍，节奏不统一，甚至分享给学习的时间都不一致，除了闹得不欢而散，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王耀深知这不过是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主次颠倒一番，显得他的重心只放在了建筑一事，况且，他只是想眼不见心不烦而已。面前的这个男人，长久以来的撩动他的心弦，让他痴恋了两年，有过迷恋，失态，痛苦，纠缠等等数不胜数的情绪，而现在空有心累二字。即便他们已不再亲昵，仿佛只要靠近，依旧能嗅出当初那股失望的疲倦。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会在时间上配合你的，而且我也会很努力。”亚瑟点着头状似诚恳，他俊逸的面庞略显焦急，下唇抿着，眼神专注，打定主意要说服对方。
王耀皱紧眉头疑惑地打量着他，说道，“你……哪来的热情？”
王耀黑冷冷的眸子不着掩饰地刺探着亚瑟，男人眉头局促，犹豫了片刻，原因说出来未免有着卖惨的嫌疑，亚瑟叹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只能苦笑道，“你就当我恍然大悟好了。”
王耀将信将疑，抱着双臂不置可否，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幽绿色的迷人双眸，往日总如精灵王子般不加收敛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而现在那自信满满的神色也变得黯淡，苦闷。
真是，不像他啊。王耀心想。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如果你要好好学，也没必要非和我一组。和谁，都是要保持热忱的，大四的分占比很重，如果你努力，那一切都来得及。”
“我知道，但——“
王耀打断了他，指了指时针，“我今晚会好好考虑的，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亚瑟看了眼房门，估摸着王耀是在意起不知何时回家的路德维希，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拳头也没说话，他环顾了四周，看着早就陌生不堪的环境，看着对自己冷漠客套的王耀，抿着唇立刻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走出了房间，直到拧开门把手，他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深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到底，两个人都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渊源才造就了这样一番对话。王耀再装，也瞒不了睡在身旁两年的男人，早知道关系会变成这样，他还会不会在那个深夜拥抱住那个喝醉的青年呢。
等亚瑟走后，王耀长吁了口气倚靠在沙发上，他神情疲惫，乏力地拖着手指摁下了弗朗西斯的号码。
“喂？是小耀呀？”
“亚瑟刚刚来找我，说他不想换组。”
“哦，他之前也这么和我说来着，但我以为他就是傲娇而已，没想到竟然亲自来找你了。”
“我想问你，他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出事？我不知道啊，你也知道他的个性，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
“恩，好，我知道了。”
王耀不喜欢自己对亚瑟的事情过于上心，可这个疑问的确像块烟雾弹，一时半会儿迷惑了他的决定，他无法立刻打定主意，直到路德维希回来，看见他在沙发上沉思问了句怎么回事，王耀才想起来可以咨询咨询教授的意见，于是乎隐去了亚瑟刚来找他的细节，只说了组队一事。
“我知道了，这个事我尽力解决……”路德维希虽然是教授，但他很难去干预别的老师教学，每门课都是独立的，而且他向来不喜欢对不熟悉的人干涉过多，尤其是这种事情擅自插手实在困难。都怪这该死的孽缘，怎么能把这两家伙随机分一块，放任王耀和亚瑟单独相处，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并非是他不放心王耀，照目前的情况，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不会去吃这种早就退出舞台的“前任”的醋，只是放任两人相处，又怕亚瑟那儿搅出什么幺蛾子。
王耀端详着教授苦思冥想的脸，想来事情处理不如他预料得那么简单，人情社会能讲关系远近亲疏，可英国恰恰是那么不讲人情，于是他微笑着说，“别这么愁眉苦脸嘛，我就是和你说这个事情，我才没有困扰啊，组队就组队嘛，反正和谁都一样啰。”
“你不用勉强的，我会帮你去和Ken说，他个性还算温和，我跟他讲讲会有余地。”路德维希摸了摸王耀的头，黑发青年却淡淡地笑着，捧过他的手掌放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
“你才是不用勉强啊，我呢，是怕你会吃醋生气啊。”王耀掂起脚尖搂住路德维希的脖子，专注地凝望着他，“我们教授这么爱吃醋，我才会烦恼。其实嘛，和那家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是你啊。让你为难的话，我才是不愿意的。”
王耀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得异常诚恳，他感激于教授为他做的努力，但也不愿让对方陷入为难，真的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无节制的索取，而是甘之如饴的委屈自己。
“而且，你看你能把和前任的关系处得很好，那也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是不是。“王耀目光柔和，嘴角上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男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双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抱着青年叮嘱他，有困难找他解决。
王耀点点头，心想事已至此，便是天意难违了。只是在通知亚瑟之前，他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第二天他凭着远古的回忆找到了那栋位于白教堂附近的老房子，安静地站在街角窥视着他的外观和动静。
那栋红砖建筑不复从前，里里外外都被粉刷了一遍，处处透着股新意。停车库里红色跑车很是醒目，花园里摆放着全新定制的精致座椅，甚至连门边躺着晒太阳的雪纳瑞都绽放着股富态，这里，无不彰显着“易主”二字。
果然，王耀一目了然，结合着他的推断和分析，他猜测亚瑟暑假便搬了出去，大约是很偏远的地方，否则也不会错过那么多次朋友聚会。至于为什么不难想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有不能言说的苦处。小王子一直有他的骄傲，闭口不提一如往常，却跑来和他低声下气，也是笃定王耀对他的了解。
这么想，又是一股子讲不出的憋屈，任何了解都该是双向的，唯有他们，是赤裸裸的一根单项箭头。落魄的小少爷识得分数与学位的重要性，不顾颜面地跑来说服自己，到底是洗心革面，还是生活所迫呢。
“真是要命……”王耀动了恻隐之心，却并不是念在往昔之情，而是他想到亚瑟很久前和他的对话，那时候他还在忙碌于为系里同学订外出考察的酒店，对方理直气壮地要他不要负责那些生活白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好自己就好了。他答着推己及人，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当初的自己没有被人放弃，那么今天，他也很难不管这个家伙。
再说了，人的理智和潜意识往往是不相共融的，否则他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去给那份“接受“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呢。
周四，他约了亚瑟去工作室见面，把brief摊开在他常用的桌子上，连句开场白都没介绍，直截了当雷厉风行地切入主题，站在对面的金发男人愣了好半天，确信这不是做梦，才慌慌张张地放下书包拿出本子记下他说的话。
“主思路我负责，手绘和报告我来搞定，你软件比我好，所以3D的部分你负责，SU拉的时候多注意抠细节，模型的话一起做，周二，周四还有周六的下午你都要空出来到这个工作室和我做个项目，这门课的学分很高，如果这次拿到八十分，没意外的话，上学期你的学位至少能到二等了，而且作品集也会好看很多，一些设计元素你现在用心记，下学期的毕业设计，你把他借鉴在里面，也蛮好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什么。”亚瑟眯着眼睛，笑着点头，他新剪的发型完美地呈现出了俊朗的五官，因为打心眼里的喜悦而渲染了眉目的锋利，变得很是温柔可爱，他急匆匆地拉过凳子放在王耀背后，然后做出请的姿势，然后乖巧地坐在对面，一副要开始听王老师上课了的模样。王耀也没客气，倒了声谢，就坐下和他继续聊这个项目。
“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个模拟城市，以这个城市为载体，考虑机场的大小和容量，这需要一定的数据。老师给了我们几个选择，我觉得比较好的是格拉斯哥还有米兰，这两个都是二线城市，而且集工业旅游金融于一体，有一定的运量，但不夸张。你觉得哪个好呢？”
“格拉斯哥吧……”亚瑟这么选择仅仅是因为他去过这地方，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而王耀也点头同意了，随后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把早就下载好的一些数据展开给他看，低声询问道，“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只需要一个航站楼，然后区位上着重在他和轨道交通的连接就可以了。外观设计的话，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我还没有……”要知道亚瑟中午收到短信，急不可耐地就出门了，他的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台3DS。
“好吧，我也猜到了。你看看这个，我前几天大致画了几个外观。”王耀翻出手绘本中间的几页给亚瑟看了看，上面用黑色的针管笔画了很多张速写，有流线型的海浪，椭圆形的贝壳状，还有一个是抽象化的飞机形状，均以大气磅礴的风格为主，虽然只是草稿，但核心的内容全部抓住了。
亚瑟万万没想到王耀准备得如此充分周全，这下显得自己跟个白痴一样手忙脚乱没有条理，通常来说这种距离deadline还有两个多月的作业，他都是放到两星期前才开始准备的……
王耀看出了他的尴尬，于是解释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有考虑过航站楼的设计了，很多雏形都是我在去年和暑期画的，这次只是稍微改动了而已。“
听到对方温和的解释，更是感动相形见绌，惭愧万分，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认真对待，于是男人暗自打定主意，红着耳朵咳嗽了两声，要他继续说着设计思路。
看到金发男人凝眉严肃地收回神思转到项目上来，王耀也没说什么，用他清澈干净的嗓音讲述着初步思路，他准确的发音，用简单清晰的单词，缓慢地语速，把建筑的外观，楼层高度，室内外停车场等等每个想法都描述得很细致，而且过程中，停顿多次询问亚瑟的想法。
这有点让男人受宠若惊了，虽然明知自己毫无准备，但王耀依旧尊重他的意见。
“我觉得海浪的元素用得太多了，抽象的飞机骨架会显得别致一点。“亚瑟一直喜爱旅游，去的飞机场不胜枚举，回忆不同航站楼外观和功能的时候，能客观地分析出每种形状的优劣，这是比王耀要突出多的优势，比起坐在家里翻着设计书和图片，实地考察才能感悟更多。
王耀听得很认真，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在本子上记下了他的话。
之后的俩小时里，他们先后确定了外观和面积，在原先绘图的基础上修改了几个细节。王耀见快到晚餐时间，便打断了亚瑟正兴致勃勃的劲儿，冷静提议着到此为止，余下的问题留着周六一同解决。
“你要回去了。“
“嗯，是的。你说得我都记住了，我回去会先修改，过两天带过来给你看，你记得下次来的时候把电脑带上。“
亚瑟难得燃起一股冉冉升起的学习热忱，连时间过去这么久都浑然不觉，也许是王耀专注的聆听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被理解的心情，以前的groupwork，大家都清楚彼此的能力和分数段，每到他说话，都是随便听听，即便他有什么提议也被各方面的否决了。倒是王耀，反而能不偏不倚地思考，取其所长，一视同仁。
亚瑟心里很畅快，想借机感激一下对方，便主动提议道，”要一起吃饭吗？“
王耀刚把手提电脑和手绘本放回了包里，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随后觉得不妥，就说，“我中午做了午餐，得回去吃。“
“你做了啊……那好吧。“亚瑟有些可惜，想到这儿他有些怀念起王耀的手艺，男人的双手虽然纤细却非常灵巧，不仅在建筑上挥斥方遒，在厨房也能大展手脚，许是过了挺久，那滋味变得更朦胧美好了，他下意识地多嘴问了一句，”你现在和教授住在一起吗？“
“嗯，是的。“王耀大方地承认了，他收拾完毕，不想再闲聊，挥了挥手便要道别。
亚瑟起身目送他离开，随着那个背影地渐渐远去，原先积攒的舒畅突然变得万分沉重，他心里倏然涌现层出不穷的情绪，就像早就埋在心底，在这个午后破茧而出被放大到了极致，然后鼓噪了一会儿才渐渐回归平静。亚瑟揉了揉太阳穴，他望着桌上自己用墨蓝色钢笔书写的短语，突然笑了起来。
回到家的王耀把中午炖的冬瓜排骨汤放回炉子上热着，和路德维希报告着今天的进展，对方很赞许他的做法，笑容满面地揉着他的头发。
“你现在可以放宽心了吧。“
“嗯。“路德维希当然不在意退场的亚瑟，只是……他念起让人不快的阿尔弗雷德，便问道，”你明天还要出去玩吗？“
“明天啊……阿尔还没联系我，应该吧。“
“不如你邀请他来我们家玩好了，正好前几天的时候你不是说这件事情来着嘛。“
王耀愣住，他当时确实这么答应了，可犹犹豫豫到还现在都没寻着机会开口……
“难道你还没有和他说吗？”路德维希语气渐沉，带着点质问的意味。
“呃……不是啊。”王耀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把围裙胡乱地挂到墙钩上，背过身说道，“嗯……那个……我会和他说的。”
晚上他坐在写字台改着草图，涂涂抹抹好一会儿都没进展，心思总是飘到这事儿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没法儿拖延了，纠结地握着手机思前想后，恰巧此刻阿尔的“周五party”如约送上，他看了眼内容，折腾了快半小时鼓足勇气才编了条短信送去。
【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啊，如果你有空的话。】
【哟，你终于想起来请我去玩了呀。】
【嗯呐……明天还会有一个人，你不认识的。】
【你朋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认识的？你咋又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啊。】
【这个……我……你来就知道了。】
阿尔看到短信的时候觉得很费解，王耀的言辞躲躲闪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但没关系，因为每周最开心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去王耀家听起来是个超级棒的主意，对方会不会亲自下厨做满满一桌菜呢？一定会有自己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那自己干脆把别人送来的几瓶中国白酒也带上好了。啊听说亚瑟以前很爱在他那儿度周末，不知道是怎样的屋子能让这种闲不住的人混上两天，有游戏机吗？还是像贺瑞斯的小屋子那样，摆满了一室的模型。
无论哪种，都让阿尔陷入了乐此不疲的幻想，他一直想去王耀的住所，一定比他的温馨，明亮，也许会有着家的味道也说不定，他们可以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吃薯片，或者他的朋友一起打牌聊天，做许许多多开心的事情。
阿尔答应了，手指飞速地按下了短信发送出去。嘴角还抹不开期待的微笑。
他果真最爱周五了！
尤其是认识王耀之后，每个周末都是那样的充实快乐。他喜欢王耀亮晶晶的黝黑眼睛专注地听他说话，喜欢惯来腼腆害羞的青年朝他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也喜欢对方喝醉之后就靠他肩膀上耍着小性子吐槽各种事情。只要两个人混在一起，就有着数不清的乐子，嘻嘻哈哈，毫无烦恼。
他不想区别到底是怎样的喜欢，因为这样就够了，他们能无忧无虑地相处下去，就够了。
直到那场风波到来，他一直是这么深信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