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熟的建筑师 39
不成熟的建筑师 39
三个月的实习期结束得很快，王耀深切体会到了做喜欢的工作是怎样美妙的感觉。离职前，马修作为leader邀请了全组的成员下周末参加烤肉派对。王耀没敢把这事儿和阿尔弗雷德说，最近这个男人有点跟屁虫的意味，太黏腻了，王耀下了班要是不直接回家，准被他拖着往各个俱乐部，酒吧，或者休闲会所带，就先前去的按摩会馆，已经光顾三次了。
今天，王耀下班之后没见到阿尔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背着双肩包就往楼下冲，刚和保安大叔打声招呼，就看到阿尔的车已经停在大楼前了。
”上车，今天带你去打保龄球。“坐在驾驶座上的阿尔架着副琥珀色的TF墨镜，反光镜片搭配金边细框显得很时尚，再加上男人今天把头发往上抓了抓，标准的玩咖姿态。
王耀绞尽脑汁地推脱道，”啊……前两天打网球伤到了，这胳膊上的肌肉现在都酸得不行。“
“就你这体质，还说我，看你缺乏运动的那样儿，要不然咱们去按摩呗。”
“还按摩呀……”王耀心想再按下去老胳膊老腿儿都要捏松了，保龄球就保龄球吧，好歹比去酒吧好，“那咱还是去吧……”
自从阿尔弗雷德来他们公司假借办公名义实际混吃等死，这一个月里，他几乎天天和这家伙在外面鬼混，有时候阿尔翘了白天的班，王耀以为能甩开这个拖油瓶了，可是一到傍晚准时准点地打电话叫他出来玩。打球，按摩，喝酒，派对，总之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阿尔去不了的。有几次酒趴弗朗西斯也在场，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说，”卧槽！你怎么把王耀拖出来的？我以前天天磨他都没用。“
然后阿尔弗雷德就哈哈大笑，一脸的洋洋得意地炫耀，”那肯定的啊，我跟王耀，铁哥儿们了好吧！“
不……并不是……王耀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感觉自己应该是交了假哥儿们。
事情到底是怎么在一个月里发酵成这样的，应该从那顿糖醋排骨开始。
王耀认为自个儿的手艺只能算是一般，摆平这些外国小哥儿们倒是绰绰有余，他看着阿尔狼吞虎咽地嚼着骨头，把那肉汁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感觉你像百八十年没吃过中餐似的，你家里的佣人不会做吗？”
王嘉龙说过阿尔在市中心有栋别墅。面对伦敦这块寸土寸金的黄金地盘上，能在Kensington拥有一栋房产，非富即贵。王耀心想着，他和王嘉龙在市郊的房子里，都有两三个佣人，以阿尔的排场，家里少不得十几二十个吧，没想到话刚问了出来，就遭到了白眼的回击。
”我家里没有佣人。“阿尔理所当然地答道，”因为没什么必要，我很少呆在家里。“
”不呆在家里，你都去哪儿？“
”在朋友那儿呗，反正总有地方睡。“阿尔想到这儿突然变得愤愤不平，拿着筷子就敲敲饭盒，嘟嘴着说道，“有空你说说你弟，他哪来的破规矩还不留宿，老天啊每次从他那儿开车回来都觉得真他妈的远。
“那你吃饭呢，也在外面解决？”
“对啊，难不成你要给我做？”阿尔咬完最后一块骨头，捧起那碗紫菜蛋花汤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擦擦下巴，捧着肚皮笑眯眯地说，“你这想法我觉得可以，知道巴结老板我，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别做梦了。“王耀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那些空饭盒一一装起来放到保温袋里，“我是按照两人份做的，本想来着剩点晚上给你带回去，你现在就全吃干净了。“
阿尔撑着下巴也不气恼，”我这不是用行动夸你做饭好吃吗。唉，晚上你有空吗？我去你家玩怎么样？”
“去我家？”王耀皱皱眉头，不解地问道，“想混吃？”
“恩，也不完全。今天没约人，想着找你一起玩。”阿尔的那帮朋友，伦敦本地的并不多，暑假多半都回国或者出去旅游了，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想着去王耀家里打发时间也不错。
“我家里太乱了，不太方便。”王耀吞吞吐吐地拒绝着，邀请阿尔去家里，势必要和路德维希碰头，少不了一番尴尬的解释。他并不想把自己和教授恋爱的事情公之于众，尤其是这样敏感的关系。
“没事，弗朗西斯的猪窝状态我都呆过，走嘛走嘛，我还没去过你家里呢。“阿尔丝毫瞧不见王耀的为难，反而迫切地催促着，他送过王耀回去好多次，可连台阶都没上去过，据说除了亚瑟，还没人造访过那儿。
”啊，你要是真的那么无聊，不如我去你家里玩吧。“王耀心想着，这家伙也就是耐不住寂寞，去哪儿应该都一样吧，为了不戳破，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也行，不过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当王耀真的进了阿尔的屋子才知道什么都没有，不是指冰箱里空空如也，而是空旷的除了沙发电视和一张床外，什么家具都没有的原始状态。一进门，男人很习惯的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搭，然后整个身子陷在那张奶白色的珠光真皮沙发，把脚翘到那实木承重的脚踏上，一脸懒散地说道，”厨房里装了净水器，想喝水可以直接喝。“
完全没有待客之道的阿尔熟练地打开xbox one，拿起手柄就玩起了战地4，等王耀一个人默默地把这两层楼高的小别墅逛完一圈之后，这家伙才打完一个关卡。
”喂，接着。“王耀手上拿着两杯白开水递给阿尔，可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说道，”你喝吧，我手机密码1779，你去justeat上订点外卖，顺便买一打Estrella，哦卧槽，又他妈死了！“
灰屏丝毫不会减少男人的热忱，王耀还来不及接话问想吃啥，就看到阿尔点开restart的按钮接着新一轮的挑战。战地4的剧情讲的是一场发生在未来中国的军事Zheng变，玩家将扮演成海军陆战队的“墓碑”小队成员，深入中国，美国和俄国的一场巨大政治阴谋并寻找到和平的最后希望。作为一款FPS游戏，剧情和画面非常优异，高自由度的模式也开发了不同的战术，阿尔选的自然是美军阵营，王耀看着他玩得额头都在冒汗，嘴里振振有词的捍卫着和平，敢情是把自己代入个彻底。王耀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位网瘾青年，断定这家伙的日常就是如此，难怪整天像只小蜜蜂穿梭在各个派对上，换作是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都会空虚吧，唯有游戏方解寂寥。
等阿尔把剧情关卡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外卖也正好到了，两个人并靠在沙发上一边啃着炸鸡薯条，一边喝着啤酒聊着方才的游戏剧情。
”其实这款游戏是我前几天买的，听说有很多中国元素，想着可以顺便了解了解。“
王耀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也够了，哪有人靠游戏来了解中国的啊，你怎么不去把功夫熊猫多看几遍。“
”我看了啊，熊猫可萌了。“
”我以为你要说你也想学功夫。“王耀调侃道，”毕竟我见过的老外都说自己喜欢功夫。“
”我以前跟贺瑞斯说过，他就给了我一个电话，我以为是什么武术大师的联系方式，打过去就听到对面说，喂你好，这里是西伦敦幼儿舞蹈中心。“
“哈哈哈哈，果然是他的风格。”王耀可以想象王嘉龙应付阿尔的时候，必然是冷着张脸不动声色地耍着幽默，穿插着点少年人的恶劣，耍得这个蠢萌学长团团转。
“喂喂，你再笑我就把你弟干的那些蠢事都爆出来了哦。”
”那你说啊，我可想听了。“王耀才不当作这是什么威胁，用手抵着下巴，满脸好奇的问道。
“啧啧啧，一提这个你就来劲。好嘛，就讲一个。我刚认识贺瑞斯那会儿，他性格相当暴躁，我们学校大部分都是各地方来的小少爷，脾气都大得很，但敢跟人动手的，他是头一个。可他长得还不错，又会弹钢琴，冷酷脸放哪个年代都招女孩子喜欢，每次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都有姑娘上来给他擦伤口，青春期女生个头都比男生要高，然后你弟就红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跟个电线杆似的，动也不敢动，就任女孩子拿着碘酒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有次一个金发小姑娘给他擦完之后低下头就亲了他一口，然后你弟吓得书包都没拿，跟头小牛犊似的撒开蹄子立刻狂奔，跑得太急没注意桥墩绊了一脚，顺着大马路上滚了好几米才停下。“
“哈哈哈哈，他肯定是害羞了，小龙小学那回儿也是，放学有个女孩子总和他顺路一起回家，然后到拐弯的地方就不让别人一起了，说是怕大人看到误会。我让他邀请人到家里坐会儿，也打死不让，说她可麻烦了。可是别人要是哪天不和他一起回家了，那一整天脸都是臭的，边写作业边嘀咕一大堆。“
王耀笑着回忆那时候的场景，年纪尚幼的弟弟对男女之情有着朦朦胧胧的体验，但因羞涩不敢承认，可是躲在一边暗自发火揣测不安，真是不可多得的纯真可爱。
“哎哟，哪像现在，泡妹脸不红心不跳的。”阿尔不敢苟同，瘪瘪嘴摇了摇头。毕竟青春期之后就是无处挥发的荷尔蒙，迅速和狐朋狗友达成联盟的王嘉龙，自然也成了情场上的花花公子一枚。初恋或许是美好的，愣头青的少年模样也让人怀念，可大部分的人依旧嬉笑怒骂着，毫不悔恨地按照现在的痕迹生活下去。
“那一定是被你们带坏了。”王耀眯着眼睛，伸出手指点了点阿尔的鼻子，Estrella是带点甜味的啤酒，喝多了嘴巴不会发臭，反而是香甜的味道，那沙发太小，两人挨得很近，王耀的手指几乎要磨在阿尔的脸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瘙痒感，让阿尔莫名地咳嗽了两声，”不关我的事情……我又没谈过恋爱。“
”什么？“王耀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听错了，瞪大了眼看着阿尔，可男人表情似有羞赧又很坦荡，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不协调地凝视着他，仿佛在说老子就是没谈过又怎样啊。
王耀可以说相当意外了，他未曾想过眼前二十五岁的男人连场像模像样的恋爱都没经历过，阿尔也有约炮的经历，但频率低到一个月一次，仅为排解而生。
“所以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朋友玩？”
“恩，对啊。“阿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从小家庭复杂，父亲身边拥有着数不胜数的情人，和母亲这段充满讽刺的婚姻也时常让他难堪，所以他并不渴望和任何人建立一段长久的恋爱关系，甚至连炮友他都讨厌固定的。
可人总是有无法抵挡的情感需求，他不渴望爱情，不奢望亲情，唯一能挂住羁绊的就是友情了。所以阿尔有着数量众多的“好朋友“，他乐于做社交场上受人瞩目的焦点，王耀棘手的酒场夜店总被他轻而易举地玩转在手上，伦敦的每一处乐子他都找寻过。当然，他也会对好看的女人心动，可也仅限于此，多余的感情他吝啬地不肯付出。
王耀看着他，心想着，这家伙到底是真的游戏人生，还是不得不呢？
”你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吗？“阿尔不喜欢这一刻的感觉，王耀的停顿和注目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同情着，但他实在不希望自己被放在了可怜者的层面。
王耀心知自己的目光太赤裸，可他无法收敛。从阿尔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王耀明白自己自小缺乏朋友的陪伴，缺乏亲情的给予，所以孤注一掷地放在了爱情之上，变得格外的偏执和认真。而对方只是寻了另外一条路，归根结底是相同的。遗憾，而不完整的人生，渴望，又无所谓的表面。
“为什么从来不在自己的家里开派对？”王耀知道答案，却明知故问着。
“家里又没有家具，开个屁啊。而且弄得一塌糊涂，还得找人来收拾。”阿尔没看穿王耀的意图，理所当然地答道。
“买家具很难吗？请个保姆也很简单吧。”王耀开了一罐新的啤酒，和阿尔碰了碰杯，他语调温柔，眼神悠远，没人受到了沸反盈天的空虚，在狂欢后的冰冷房间，连暖气也无法驱寒的房子，不如就这么空着吧。
阿尔说不出口的，王耀全然懂得。
所以他缓缓说道，“我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知心朋友。每一个太靠近我的人，我都会忍不住心动，然后沉沦下去，以前有个对我非常好的人，也许是出于对我的疼惜始终温柔地照顾着我，可我擅自弄乱了他的一切，破坏了他本该有的幸福。我分不出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又怕脏了彼此的关系，所以干脆别认识吧。“
”那个人是亚瑟吗？“
”当然不是，他和我之间很少有照顾一说，最多也是我单方面的付出。不过你问得也没错，连一段暧昧不清的炮友关系都能让我浮想翩翩，看来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事实证明，唯有沉默地接受孤独的人生才能解救自己。王耀不需要朋友，只要保持和所有人不冷不淡的关系，然后尽力经营着自己的爱情就可以了，他一直都这样，把爱情描绘得特别饱满，仅凭两个人就能撑满天地，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找到一个能够涵盖一切的爱人。
”所以你不爱参加派对，不爱社交，从不把心里话说出口？你害怕弄错，所以……”阿尔瞬间明白了，而且这个理由顺理成章。
他亦如此，只靠着游走在不同的朋友圈，酝酿出日服一如的亢奋就够了。
“恩。”王耀回答得很坦诚，不知为何，迄今为止，他总是把很多不该说的话都告诉了阿尔，如此反常，令他惊异。两个人在这方面心照不宣，同样过度依存着某种纽带，只要别人不戳破就能安然度日。
“那你可以对我说。”阿尔笑了，将手搭在王耀的脑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知道的，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朋友。 “
小的时候，阿尔的床头摆满了巴斯光年，从一号到七十六号，每个锈迹斑斑的巴斯光年都是他童年不可或缺的陪伴，后来他大了一些，有着前呼后拥的好哥儿们，从1号到123号，每个人都在通讯录上有着他独特的地位。而王耀这个从异世界钻出的男人，一直想被他包含在这个列表之中。他非常的喜欢他，几乎是不可控制的，明明早起烦躁得让人想踹翻闹钟，可他依旧能从被窝里爬出来，然后坐在无聊的办公桌偷偷看着认真作业的王耀。
究竟该怎么接近这个人呢，究竟要怎么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呢。他想拉着王耀玩遍每一个好玩的地方，带着他和自己的好兄弟们尝遍酒吧里最好喝的鸡尾酒，或许去看最劲爆的真人秀，去听最顶尖的音乐会，他有着太多可乐的东西想与之分享。
好玩的，有趣的，让彼此开心的，然后不再寂寞。
阿尔的真挚不容置疑，王耀歪着脑袋与他相望，试图看透一丝丝伪装，可最终却被湖蓝色的瞳孔所打败。对方给了他一个机会，得到友情的机会，他没理由拒绝，但害怕却怂恿他开口问道，“你不怕我会搞错？“
”搞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阿尔停顿了，面对王耀的小心翼翼，他似乎想了很久，手上的啤酒罐被手指捏得微微变形，直到男人的提醒，他才接着说下去，”我心里清楚就好。”
然后王耀笑了，神情很放松，他们突然达成了某种不约而同的共识，就好像阿尔探访了一个孤僻的星球，对着这世界上唯一的住户说了一声嘿要做朋友吗？
而孤僻了很多年的王耀，迎来了与玫瑰花截然不同的向日葵，发现了世界上除浪漫以外的东西。
“那么，从今天起，你王耀就是我阿尔的好兄弟了。”男人声音温柔而宽广。
“恩。”王耀笑着举起酒杯说道。
“敬，板上钉钉的友情。“
阿尔与他碰杯，然后彼此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那个时候，内心盈满欢喜的阿尔弗雷德，并不明白，王耀自始自终都不是好哥们124号。
TBC
一个，解释点。
王耀为什么排斥和路德维希坦诚一切，却能够和阿尔交待。
因为对方的求知欲太强了。
某些龟缩的情绪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倾泻而出，而不是在一连串的逼问下全数交供，更不是千方百计地搜索。
所以他在是非中徘徊，或许都是因为这一点。
以上这段话会在日后的段落中出现。
这些日子真的收到了很多私信，非常感谢爱这篇文的朋友们。
因为你们的认真阅读和仔细评论，我在更文时的心态越发沉淀了，关于结局也更加肯定了。
我也并不是什么大大也不要这么喊我。
因为一直以来只是想写一些看起来真实的故事，如果你为之动容，那便够了。
最后，回到内容上来，这一章更新了六千字，看起来大部分是挺美好的，但收获友谊的王耀，势必要和爱情相撞的。除却王耀，这篇文里阿尔和路德维希我很用心地在塑造，但仍有地方需要详尽地解释，未来会专门开一篇文章来描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