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自会相见。

不成熟的建筑师 55

不成熟的建筑师 55

 

“咚咚——”

“请进。”

 

路德维希正埋头批改着前些日子的本科生作业,他没有立刻抬起头来,嘴里问着有什么事情,闯入者却并未答话,而是轻车熟路地走到咖啡机旁倒了一杯咖啡。

 

然后,他闻到熟悉的佛手柑与茉莉的混合清香,随着来者的走动迅速地扩散到空间的每个角落。

他猛地抬头,“丽萨,你怎么来了?”

 

而站在他正对面靠着窗户女人巧笑倩兮,举着他的咖啡杯眨眨眼睛说道,“想你了。”

 

男人迅速地判断了这三个字有多少的真心,紧接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看女人略显红润的面容和精致优雅的装扮,随后说道,“你的状态更好了。”

 

“恩。”丽萨笑了笑,将头发撩到耳后,嗓音很温柔,“今天的打扮好看吗?”

“很好看。”路德维希诚实地回答,“而且你的气色好了很多。”

“恩,你教的养生汤很有用,我每天都有自己做着喝,现在已经可以去广场写生了。”

“最近天冷就不用画了吧,会感冒的。”

“没办法啊,你知道我最喜欢冬天的景色了。”

两人许久未见,却没有任何隔阂地聊着天,他们平静地坐在沙发的两端,就像讨论天气一般自然地议论着上个月的秋季画展和忙碌的年末安排,直到她说——

 

“今天的圣诞节应该见不到你了吧。”丽萨撑着下巴很随意地说道,“你总要抽出空来陪新恋人才对啊。”

 

路德维希捏紧了拳头,他的声音从方才的自如变得有些慌乱,“你知道了?”

“恩,很偶然知道的。”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打印纸,递到路德维希的手里,“某个小崽子在家里瑟瑟发抖地呆了两周了,我想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然后就看到了这个。”

 

路德维希大致浏览了那上面的内容,简要来说就是一张合同单,甲方是费里西安诺,乙方是个奇怪的名字,而内容则是将他和王耀的照片打包黑进学校的邮箱,并提出了给他加马赛克的要求,落款的签名也是费里常用的手写体。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对这张合同单的存在路德维希毫不意外,费里西安诺一早就交待得清清楚楚了,青年脑子一热的行径还没等他找上门来就全数坦白了。

“他可真傻,这有什么用呢?”女人摇了摇头,像是自问自答,索然无味地刮了刮指甲,也不看向男人,说道,“难怪总是找不到女朋友,谁会喜欢这么一个笨蛋啊。”

路德维希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皱紧眉头,“所以你这次来——”

 

“当然是替笨蛋弟弟来道歉的。”

“那也不用亲自过来。”

“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他重新回学校上课?”丽萨说的很真诚,漂亮的眉眼伴随着略微示弱的姿态,很是让人心动。

而路德维希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的交汇,说道,“我没有不让他来上课。”

“哦?可他说你找人打电话威胁他的。”

 

听到这话,路德维希有些不可思议,疑惑地说,“我是有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但我绝对没有威胁他不来上课。”

“那是什么情况?他和我说有人打电话威胁他如果出现在学校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之后也有多次打电话骚扰来着,不过他不愿和我说的太多。”

“这个……”路德维希一瞬间想到王耀,会是他找人做的吗?最近两人相处,对方常常欲言又止神情恍惚,或许是已经发现这个事情,自行找办法解决了?

 

“是你的恋人做的吗?”丽萨率先发问了,她相信路德维希的为人不会做出这样拐弯抹角的决策,他的性格素来刚正不阿,从小到大,对付做错事的妻弟永远只会用合适而坦荡的方法来教训对方,而不是选择威胁的方式。

“我不清楚。”

“那就是他做的了。”丽萨斩钉截铁地说。

路德维希敲了敲桌子,看了她一眼,问道,“就算是,你想怎么样呢?” 

“我去找他道歉,无论是赔偿金钱或者写道歉信,总之,请他不要再针对费里了。”丽萨想起这两天在家里费里西安诺一脸沮丧惶恐地蜷缩在自己的被窝里,明明处在期末周却像是回到了小学怎么都不愿去上课的叛逆期,若不是她旁敲侧击问出了真相,这家伙估计就这么一直辍学下去了,说到底能被威胁住的笨蛋弟弟也太弱了,想做一个坏人就从头做到尾啊,这也可以掉链子的,既然如此,也只有她来解决这场纷争了吧。


“别去。”

“我不是去和他吵架的——”

“我知道。这事情我来解决吧,你不用插手的。”路德维希立刻出声打断了她,而当他说完,丽萨却收拢了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点审问的态度,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那种眼神是极为锐利的,两人太过熟悉,即便是老谋深算的路德维希也架不住女人这般上下的探寻,他始终拿她没辙,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他并不够了解你,也不够了解我们的事情。”

“我只是道歉而已。”

“我会转告他的。”

“你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的。路德维希盯着她,无声地答道。

而对方却笑了,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的笑容。

 

这笑容太熟悉了,每每当他们无可奈何的时候,那样的表情都会横亘在彼此之间,包含着更深更多的情绪,浓缩成一个简单的微笑。

 

窗外是瑟瑟的寒风,随着日落西山更加冰冷彻骨,灰蒙蒙的天空一如既往的迎合着隆冬的气氛。两人似乎都从方才那个对视中感受到了久违的默契,却没有任何的欢喜,从脚底升出无法抵挡的寒意压抑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直到沉默被手机铃声打断。

 

路德维希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扫了一眼屏幕竟是王耀打来的,在这个当下,他迟疑着该不该接,可女人却背过身毫不在意他的举动。

 

“喂——”

接通之后,对面却长久的没有接话,路德维希接连问了两句,王耀才轻声问道,“你在哪儿?”

“在办公室。”

电话那头隐约有些杂声,听得不太清楚,今天出门前王耀说要去工作室做模型,想必这个点儿要么在学校,要么在餐厅,可问完这句话的王耀又是平白无故的一段沉默,而这一次路德维希没有再催促他。

等待了良久,那个清润的声音才说道,“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

“恩,我会的,记得好好吃晚饭。”

 

放下电话的路德维希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听到丽萨闷闷的声音问着,“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德维希明白她是在追问自己和王耀的恋情,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答道,“在你真正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天。”

“是吗?也没有很久。”

“恩。”

“也没有那么久。”她又说了一遍,意有所指,男人立刻就听懂了。

“你已经完全好了吧?”

“恩,你呢?”

“我也快了。”

丽萨的身影看起来很脆弱,肩膀微微地在颤抖,路德维希走上前,他的手刚想搭上女人的肩膀却迟疑在了空中,他很怕对方此时的表情,这不是道歉能够一言以蔽之的,可他依旧俗套的说出那句话了。


“对不起。”


逃避了太久的愧疚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了,或许不是放大,而是真实地呈现在面前,宛如一面照妖镜,把他的糟糕的一面全部揭露出来了。

 

“没关系。”

她比过去要坚强很多,状似轻松地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好心情地说着,“上个月露露生小崽子了,你猜是柯西的,还是贝鲁的。”

“贝鲁?”

“是柯西。”

“怎么会?她一直就不喜欢柯西啊,以前他们就总是打架。”

“可是柯西很喜欢她。”女人变得突然认真,她看着路德维希,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真的喜欢。”

路德维希听了为之一愣,表情变得很古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因为她生病的时候,柯西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次也没有。”

她的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心情气和地说道,“所以,如果你再等等我,就好了。”

 

说完那句话的丽萨放下那咖啡杯,举着手微微地道别,就像来的那般无声无息,走的也是波澜不惊。

从头至尾,她的脸上都挂着归类于笑的表情,却在笑里夹杂了千回百转的情绪。

 

她的离去抽走了最后一点暖意,屋子里迅速变得冰冷起来,仿佛落入了冰窟一般,路德维希出神地盯着那杯子上的口红印,脑子里不停地回味着她的言语。这太像一场有头无尾的战役了,轰然砸下的炮弹后面跟着的竟是细水长流的鼓声,最后却没有成败的戛然而止了。

 

对方说,如果你再等等我。

再等等她会怎样呢?


路德维希回过神的时候,犹如小憩后的茫然,就像一场无端来的梦,心里揣摩着真实与幻境的区别。当他回到家中,聆听着王耀在浴室洗澡的声音,脑子里突然有了奇妙的念头,他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看着对方赤裸的背影,一把拉拽过他的胳膊,王耀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如墨色般的黑发贴在脖子上,水流源源不断地在浴室里营造出烟雾缭绕的幻境,两人之间很是朦胧。


然而,路德维希比任何时候能能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王耀问他在做什么,男人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望了望他,感受着真实的触感,这才如梦初醒。

 

“没什么,我回来了,和你说一声。”路德维希镇定地说道。

“恩。”

“我先回房间了。” 


站在淋浴头下的王耀却在男人离开后,看了看刚刚被抓住的胳膊,已经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了,他苦笑着将头发钻入到细密的水流中,任凭倾泻而下的水从头灌溉到尾,直直地迎着这份久违的空虚感。


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那种糟糕透顶的情绪了。

 

他知道,男人方才的失落是为什么,惊讶又是源于什么。因为太过明白,反而如释重负。

 

水声终于停了。

躺在床上的路德维希翻着书意识到王耀似乎沐浴了很久,等到浴室的门拉开,对方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擦拭着脑门上的头发,抵在门边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不上床睡觉吗?”路德维希温柔地问他,“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而王耀却摇了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不久前,有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你想听一下吗?”

 

 

 

TBC

接下来的几章,我会好好介绍教授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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